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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谁打扰她做梦?
江饮抱起床头柜上的玻璃罐离开房间,转角猝不及防与人打个照面,她一愣,对面人也吓一跳,尖叫声扭曲。
对方同伴闻声赶来,江饮警惕眯起眼睛,便要寻找武器抵抗,其中一名黑色西装男上前先把她制服。
两男一女,是法院工作人员,来给房子贴封条的,弄清事实后,江饮被他们客客气气请到大马路上,他们告诉她,不管你有什么苦衷,都请配合执法,私自揭开封条是违法犯罪行为。
之后扬长离去。
江饮在家是听话的乖宝宝,在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,第一次,她心中萌生叛逆,却只能对着空荡的大街气愤跳脚:
“那你们让我去哪儿!你们让我去哪儿!你们说啊!”
她抱着罐子靠坐在围墙边,脸埋进膝盖小声哭泣。
天已经很冷了,凤凰树枝干光秃秃,狰狞将铅灰的天空割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,后来开始下起雨,这季节的雨细而长,尖针似的,风裹着,穿透长裤和外套直往骨头里扎。
江饮满身霜寒回到家,不到六点,天已黑得差不多,房子里没开灯,阳台窗户像一只巨大的水族箱,赵鸣雁就背对人坐在箱子里,头顶升起袅袅的青烟。
“别墅被贴了封条。”江饮对着阳台上那尊漆黑的雕塑说。
赵鸣雁还是一动不动,当真就此立体成佛,用一根又一根的香烟来供奉自己。
江饮回到房间,关上门开窗通了会儿风,才打开空调去浴室洗澡。
洗完澡出来,室内灯火通明,厨房有爆炒的香气飘出,江饮换了毛毛睡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,赵鸣雁把炒好的菜端出来,通知她:“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,把你外婆接过来。”
日子总不能一直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,外婆来了就好了,该扔的扔,该戒的戒,都做回正常人。
江饮点点头,想想又问:“房间呢。”
“都收拾好了。”赵鸣雁说。
之后二人无话。
外婆的到来真的让她们日子好过了很多,傍晚时归家,在楼下总能看见阳台亮着灯,站门垫上换鞋的时候就能闻出晚饭准备的什么菜,屋里再也没有恼人的烟味,老太太的大嗓门混着电视背景音,可热闹。
外婆对城里的一切都感觉新鲜,赵鸣雁工作开始忙起来,江饮把去别墅里‘过瘾’的时间都用来带着外婆熟悉城市的现代化。
到春暖花开的四月,外婆在小区里交到很多朋友,管赵鸣雁要钱去上老年大学,学习使用智能机、唱歌、打腰鼓和跳舞。
老年大学生活真丰富,江饮作为外婆的小家长,还得定期去给她开家长会,礼堂里观看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,参加每月两次的郊游活动……以及听她说另几个老太太的坏话,说谁谁谁真不是个东西,竟然瞧不起她是农村来的,她奶奶个腿,往上三五代,谁不是农民,她牛什么牛?
“就是就是,她牛什么牛。”江饮附和。
跟着外婆玩耍的这大半年,江饮再没去过凤凰路八号,直到某次外婆受邀去参加同班同学的寿宴,江饮陪同,路上车窗里映照得一片火红时,才恍然发觉公交驶进了凤凰路这片热烈的花海。
“我想提前下车。”江饮到底是没忍住,看向外婆说。
“你要干嘛。”外婆扭头。
江饮说有点事要办,外婆说不去了?江饮说去,只是耽误两分钟。
“你同学家住在几号?”江饮问。
外婆从随身挎包里摸出个小本本,眯起眼睛看,“凤凰路,二十三号。”